1、炒CP（2 / 2）

相较找了个会议室正经危坐的闻君意，应川散漫惯了，无组织无纪律。他刚在悉尼拍完时装广告大片，妆还没卸，先往草地上一坐，iPad架着，人在玩狗。他那条叫做“条子”的大土狗正叼着盘满天飞，时不时将自行车座般的黑长脸拱进镜头，呼哧呼哧地催主人陪它玩。

“去吧！条子！”应川兴高采烈大喝一声，奋力丢出手中飞盘，打断了大总管的金口玉言。

钱鹏悻悻道：“小闻你放不开也没关系，搭档了这么一个天字号幼稚鬼，你专注温柔好哥哥人设就行。”

然后大总管像班主任发成绩单般棒喝：“应川！应川你以为自己牛逼烘烘啊！！！”

没想到应川理所应当地点头道：“我是蛮厉害的。”

闻君意禁不住笑了一声，又很快止住。

大总管险些背过气去，“你厉害？你看你是没皮没脸也没逼数！得那两破奖了不起啊！我告诉你，公司财报你的变现能力倒数，就是个赔钱货！至于流量，呵呵，你名气是大，全是负面新闻，你哪天上法制版我也不会稀奇的！”

应川的黑称是“小学鸡”，画风清奇得令人喷饭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。

想当年柏林电影节颁奖夜，群星璀璨，衣香鬓影，国台记者激动万分地连线：“应川你获奖后的未来安排是什么？”

换做闻君意这种老/江湖，能眼睛不眨地捏出一百种稳妥套路：磨砺演技、学习深造、热心公益、陪伴家人……

万万没想到少年影帝竟向全国观众热情交底：“老子这一票赚够了八辈子的钱，日后当然是混吃等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”

因为是现场直播，掐都掐不掉，这人生赢家的爽朗笑声把电视机前的大伙都逗乐了，多年后仍是字母站鬼畜区热门素材。

但主流媒体无疑认为他的发言给青少年树立了坏榜样，次日社论严肃批评“某些明星”腐朽堕落的价值观。

应川十五岁被名导从工地上捡走，小小少年撞大运，一步登天镀金身，改不掉江湖儿女做派，我行我素爱憎分明，全无公众人物自觉。

这么多年他不知惹出多少风波，大大丰富了群众的文娱生活，也让经纪公司头痛不已。

视频画面里，条子终于玩累了，吐着舌头趴在应川身边。

应川把头仰靠在它的毛屁股上，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，朝天架起平板，凑近脸。这个角度可真是……鼻孔看人，嚣张异常。

大总管气急败坏，话越说越难听，“你有什么好得瑟的！你在欧美这两年有戏拍么？接触过一部主流电影么？演来演去还不是功夫打星？戏路多窄你心里没数？《情人》那种国人做主角的剧本你以为有几个！”

听到这里，应川垂下眼睫，像一片阴云偶然投射在波心。

闻君意沉吟片刻，还是决定救场：“论欧美市场知名度，应川在华人影星里已经很靠前了。”

亚裔演员普遍被边缘化、脸谱化，怎么能怪应川一个人？

应川的眼睛睁大了，似乎不解他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。

他的眼睛很亮，瞳仁很黑，特别上镜，能在大银幕上展现最幽深的情绪，此刻瞪圆了，却显得一派稚气。

这时条子翻出肚皮，伸了个懒腰，把自己拉得长长的。

应川突然背过头，将脸埋进毛绒绒的狗脖里，用额头胡乱蹭了好几下，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。

钱鹏仍在喷射毒液：“你逼格是高，但名声太臭了！你最需要的是提升路人好感度。你给我上《对家宜解》！让大家都看看你没有耍大牌，也没有暴力倾向！虽然我也不敢肯定你到底有没有！”

“大太监别烦了，”大太监是钱鹏的黑称，没人敢当面直呼，应川烦躁道：“我上还不行么。”

“不仅要上！还要配合我们的安排！保证咔咔打造网红爆款！”钱鹏不跟他计较，自顾自越说越亢奋，什么互联网思维啊、什么用户画像啊，听着怪瘆人的，不像营销，像传销。

不知道最后会搞出什么骚操作来……

闻君意渐渐走神了，他的余光先是扫向玻璃幕墙外阴霾密布的帝都冬日天空，再望进应川那边的画面，心生一丝艳羡。

风和日丽的盛夏周末，应川穿着T恤牛仔裤，和土狗在公园草地上扑闹，像个还在上学的大男孩，爱笑爱玩活力四射。

不时有路人来撸狗搭讪，应川英语发音虽然有点烂，但沟通绝无障碍。看着对方时眼神专注，笑起来很灿烂，隔着屏幕像撒了一把阳光，将南半球的温暖匀来一些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在大总管激情四射的未来构想中，闻君意恍惚捕捉到了一些致命关键词。

“粉群偏好……腐向大热……炒CP……”

“谁炒CP？”闻君意刚回过神，随口问道。

“还能有谁！你和应川！”

闻君意脑中一片空白，直到耳边炸响惊雷，“谁和谁！！！”应川大喊，条子跟着兴奋地汪汪叫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