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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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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鱼鹰从炕上滑下地,忙走到吉德哥仨面前,红肿的眼里润着泪花,还没等老鱼鹰说话,云凤跑过来,抽哒鼻子说:“你们仨别哭了,哭得人心绞魔乱的。救你们的法子爷爷早想好了,就是下不了这个笊亮,担心捞夹生饭,吃不下,丢不了,虎皮拔噔的。救不了你们,还得兜着,搭上爷爷一张老脸,叫三叔骟。”老鱼鹰补充说:“事情还不周全,没敢挑明灯跟你们说,怕你们心里长草,弄出点儿啥响动来。啥事儿不是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吗?我这法子也不是啥好法子,走的是春天晚儿顺了水的冰茬子,冒险!冒这个险逃,冒得成冒不成,值不值,还在针尖悬眼窝子上呢。帮你们猱了,老三还不知咋整治我呢?认了,说不过去。不认,那还不得找个脸,找个垫脚的。要不这帮人咋带,怕不服呀?最坏想,老三真拿你们喂家雀儿,我这老家贼就难逃一劫喽!”吉德哥仨听老鱼鹰的准确话,“噗噔噗嗵”双膝跪下,磕着响头,“爷爷、爷爷!有你老这句话,你就是俺们的救命恩人,你是俺们的亲爷爷。你老就认了俺们吧!还有云凤,你就是俺们亲姐、亲妹子。”老鱼鹰泪花盈盈,忙扶起吉德,“我认!好孙子。”云凤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舍,抹掉眼泪,在一旁溜缝,“我们就是一家人了,还外道啥,烫酒上菜。皇帝不差饿兵,吃完了,我跟爷爷送你们闯围坎。”

江水炖的鲫瓜子,滚烫热乎的老山炮,新焖的粳米饭,烙屁股的火炕,嘎亲的情意,凛然的正气,逃出魔爪的希望,满屋飘香的冒着热气,洋溢热气人气的融合,烈烈的感情绽放在祖孙老少红润的脸膛上。无难不见情,有难见真情,这一糅合朴实无华,蘸满人世间普普通通老百姓朴朴素素的百分人情味。

天寒冻死虫,酒浓情更浓,吃过最后的晚餐,爷孙们走出屋,出了院,上了胡同。黑透透的天,没有一丝风,雪下得密实,对面不见人。

前面雪中老鱼鹰黑影,蹒跚踩下东c西斜不规则的一緉(liang双)靰鞡脚印,眨眼间又叫雪片覆盖。一溜儿黑影,像一个牵一个扯拉拉尾儿的尾随紧跟。窗户纸透出昏昏黄黄的灯光,伴着“嘎吱嘎吱”碾碎雪的声音,惹来好事儿狗的警觉,招来例行公事的犬吠。可一声声“汪汪”的狗叫,却噤若寒蝉的撕裂一溜黑影的心脏,滴滴颤抖的血液多想糊住讨厌狗的嘴。“汪汪”声越演越烈,此起彼伏,跟恐惧的人影开着性命攸关的大玩笑,考验人胆皮儿的薄厚。

狗尽着天职,是无辜的被无辜逃亡的人冤枉了。世上总有这不公平,总有被误解的冤诬,总有蒙冤无辜的死去。狗在为主人的安危尽着天职,却妨碍了正想享受安危它人的安危,它人就会咬直牙根儿骂它,“该死的狗!”

吉盛眼珠子贼溜溜地扫着眼前飘飘洒洒的雪花,就是这样在心里骂的。这一骂,狗还真嗅到有人骂它。胡同口,抹黑的高墙拐角,发出虽是懒骨头哆嗦的一嗓子,啥叫惊弓之鸟破胆的驹儿,也真够吓死人的。

“大雪泡天的,谁呀‘嘎吱嘎吱’的一帮,打瞎黑呀?”

“妈拉巴子的,谁这么横着走道呀?”

“老鱼鹰!干啥玩意儿去呀?”

“******腿去,没长****儿呀,不会瞅啊?”

“瞅啥瞅啊,咋瞅啊雪迷眼的?”

“不瞅拉他妈倒,我带这几个‘空子’转转。天也不冷,遛遛食儿。一天都憋屈坏了,他们也没见过下这大的雪,挺新鲜。云凤,把那瓶酒给二子他们几个,怪冷的天,不易,抿两口,暧暧身子。”

“我才不想给他呢?整天价提溜个邪性的眼珠子,净挑人家姑娘家难处,邪门歪道的挲摸,不是好东西?”

“瞅瞅咋啦,谁不攀高枝儿,抱粗大腿呀?你要看上咱了,我还叫大当家的一句三叔呢。”

“美死你个大头鬼?给你灌!灌死了,少个扫巴星!”

“这丫头,就这张嘴厌恶,好话到你嘴里都馊巴了。”

“那我可转了二子?”

“我叫两兄弟跟着?”

“信不过我老鱼鹰啊?”

“那倒不是。你是谁呀,大当家的干爹!信不过谁,也得信得你老。不过,我怕那啥喽,你老别多心。鲁大虎不那啥吗,一再提溜耳朵扒麻,咱也不好那啥喽,都为大当家的好。”

“二子,把心搁好了,别叫狼叼了去!”

“这丫头片子,嘴就那啥玩意儿。遛跶够就回来,别叫我坐蜡。”

“放心吧,准叫你坐蜡!”

一伙人刚走出几步,二子喊着撵上来问:“哎哎,遛遛咋还背包摞伞的呢?”云凤叉腰梗脖儿说:“哪规定了遛遛不许背包摞伞的了?茅楼放屁,管的太宽了点儿吧?”二子嗑巴地说:“咱可不是茅楼拉屎只管放屁?这仨小子,鲁大虎可交待了,大当家的留着有用,这才叫他们暂时多活几天,要不早就咔巴了。他仨惹那么大祸,三爷多悬没造回马毒,那要不是香香炕上功夫好,大当家的早剔蹬了?把包留下,我好也有个攥手。”

“你小子管天管地,还敢管老子拉屎放屁啊?”老鱼鹰返回说:“我这是抓的劳金,不花钱,把值钱的榆雀儿(铜吊钱儿)搁老三那旮子,省得我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。不信,打开包,你们好好查验查验?”

“妈呀老爷子,你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哪?”那叫二子的忙说:“你说了,我听了,这脑袋瓜子还不知搁哪好呢我?嘿嘿,麻溜的,算我多嘴。”

道上也有盘问的,都不知吉德哥仨底细,只言片语就蒙过去了,也算顺利,没啥大坎儿。来到村头往黑龙镇去的道上,荷枪实弹的喽啰们可一点儿不含乎,问个六门到底。

“老鱼鹰,咱也是警察打他爹,公事公办!不冲你,冲这仨人。你说这是云凤的亲戚,要到镇上,这么晚了,忙啥呀,住一宿,天晴了,也好走。我听说,你那旮儿可是有仨人,闯坎子,是大当家亲抓的‘空子’,这仨人会不会是啊?”哨头打破砂锅璺(问)到底的不肯放人。

“这仨人就是那仨人呀,你认待咋的?”云凤火上房地反问。

“不不,我只是略有耳闻。”哨头忙说。

“不认待你扯啥王八帘屉呀?怀疑谁还敢怀疑到老爷子头上了,啊你胆儿不小啊?话说回来了,别说还不是,就是,老爷子把那仨人放跑了,你能咋么着吧?你叫我说啥你才相信呢?要不这么着,叫我这仨亲戚先走,你跟我和老爷子一起到家里看看,家里要没有那仨人,你把我跟老爷子绑了,你算交差?”云凤嘴上不饶人,连损达带以退为进以守为防的一顿开搂。

那哨头听云凤叫号,哑口无言了。他一个小喽啰,哪敢到老鱼鹰家里去搜呀?别说查看了,那地场哪是他这三寸丁去得了的呀?

老鱼鹰忙打圆场,“这丫头,人家也是尽职任,为了村上好,为了老三好嘛!瞅你呱呱的没完了,说那些废话干啥玩意儿呢?火剩子,别勒她,一个没收口的丫头片子,你小子消消气,大爷也懂山规,我做主了。有啥事儿,叫老三冲我来,叫他们走吧!赶早不赶晚,还有好几里路呢,晚一步,城门就关了。”火剩子哪敢惹乎老鱼鹰啊,听老鱼鹰没生气,还都揽过去了,再不开面,那就狗揍的了,忙嘿嘿地说:“老爷子,我也吃打饭(端别人的饭碗)的。千里扛猪槽,为(喂)的是大伙嘛!老爷子,照你的话,走吧!”

过了这最后一道关卡,老鱼鹰和云凤又难舍难分的送了一骨碌,就拉着吉德说:“孩子,常来呀!”吉德感动得两眼挂泪,“爷爷,俺们会的。”云凤挎着老鱼鹰的胳膊说:“你们仨再来,我给你们江水炖大鲤鱼。”

朦胧的雪飘,道上印着深深的靰鞡脚印,影影的人影封杀在雪中。一会儿,脚印也朦胧得不见了,一切归于渺渺茫然,平静得只有那无休止的雪,绵绵的飘啊飘,那么没有一点儿声息,无怨无悔,又奋不顾身地染白了这个浑浊的世界。

吉德哥仨止不住泪水的告别老鱼鹰和云凤,又惊又怕的一路疾走。到黑龙镇城门前,浑身渗出了细汗,哥仨松了一口气。若隐若现、若即若离、若有若无的蓝光,一直尾随到城门下,停在那旮儿,还没有离去的意思。城门楼子点着两盏瓦斯灯,在蒙蒙的雪中,吱吱的显示它想抗争日头的稚嫩。

“黑龙古镇!”

城门楼楣上雕刻凸起的黑体草书,风潲雪花被糊上了脸,在昏花的灯光下,像镶了银边儿又像镀了鎏金,那么叫吉德哥仨亢奋不已。

黑龙镇,黑龙镇!多少心酸,多少艰辛,多少盼望,多少梦想,就在眼前了,触手可及。

高高的古城门楼,在雪中影影绰绰。三叠拱檐儿,被雪花刷得黑影森森不见庐山真面目。雕梁画柱,在灯影下不失古朴典雅风采。

一座高高四方大石塔,巍然屹立在城门楼外五百尺开外。正面“惠及商民”四个苍劲有力楷书大字,叫商人振奋图强。

皑皑白雪中,环城高土墙,凸现工程的浩大。深深的壕沟堑壑,再现京杭大运河的壮观。城墙上耸入云霄成排的白杨,赤条条裸露岁月的沧桑。悠哉悠哉两个灰皮魑(chi)魅魍(wang)魉(liang),交替踱来踱去揭示时空的变迁。穿过雪花飞舞透出烟雾缭绕的人间生活气息,一座神秘而又叫人崇仰的古镇,笼罩在黑暗中又被雪花披上一层光彩耀眼的朦胧。眼帘中的黑龙镇,充满太多的神奇,太多的迷惑,太多的猜想,太多的陌生,太多的憧憬,太多的期盼。

哥仨在城门前的下坎儿,相拥抱头失声恸哭。太多的眼泪了,不哭出来憋得心都要炸开了。这是高兴的泪水,这是成功的泪水,这是企盼达到的泪水。

哭吧哭吧,尽情的哭吧!

“咦,这是人哭还是狼嗥,咋这么瘆得捞的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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